==第二十四章灌醉== 月影倒影在一片片黛瓦上。 摇曳不息的烛火倒映在桌案的账册上,风一吹,纸张发出了哗啦啦的声响。 男人的身影逐渐向她靠近。 “沈甄。”他的嗓音低沉压抑,好像有什么要爆发一般。 沈甄手下的笔骤然顿住,睫毛微颤。一抬眼,刚好对上了他幽暗深邃的眼眸,和缓缓下滑的喉结。 他这样看她的时候,大多都是不容她拒绝的。 没等她细想,陆宴就将她手中的狼毫抽走,掷到了地上,将账册阖上,放置在一旁。 “坐上来。”陆宴起身,用食指敲了敲桌面。 沈甄的小脸瞬间涨红。 那股透不过气的感觉,又来了。 她也不知为何他总是喜欢在桌上行那事,可她一想到之前那被磨破皮的膝盖,两条腿是怎么都抬不上去。 沈甄最不喜的那种姿势,这世上的男人没人不爱。 陆宴见她迟迟未动,以为她是羞涩,便环住了她的身子,低头去咬她的耳垂。 轻咬重嘬,男人鼻息里的热气和几不可闻的喘息声,皆入了她的耳朵。 她的身子不禁抖了抖。 可久久过去,她的目光仍是回避,两只小手抵着他的胸-膛,有几分拒绝的意思。 陆宴眉宇微蹙,伸手拍了拍她,没有月事带。 她的小日子没来...... 沈甄被他熟络的动作弄得脸颊发-烫,情急之下,她只好掀开襦裙,给他看了膝盖上还未消退的青紫。 白嫩的肌肤上红紫皆有,任谁看了,都要认为在她身上作恶的那个人,丝毫不懂怜香惜玉。 也许陆宴也觉得眼前的伤痕太过,便以拳抵唇,轻咳了一声。 将她放回到榻上的时候,陆宴难得自省了一下。 没再让她的膝盖用力。 然而换了个姿势,情况还是没好到哪里去。 他喜爱燃灯,而她却只喜欢黑暗,背过身的时候还好,至少瞧不见他眼含嘲弄的目光。 眼不见,便也能做到通通由着他去。 可一旦像这般四目相对,她的心肝便提到了嗓子眼。 恍然间,她觉得自己就如同摇摆不定的浮木,身处于无边无际的大海中...... 头上仅有一根簪子也终是“叮”地一声坠落在地,三千青丝尽数散下。 好生狼狈。 她的十指暗暗蜷起,死死地抠着雕花的榻沿,指尖都褪成了白色。 陆宴低头看她,若不是亲眼所见,他很难相信,这样一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竟会生出如此撩人肝肠身子。 当真是至纯则欲。 沈甄被他逼的险些都要哭出来了,语无伦次道:“大人,别看了,别看了。” 偏偏陆宴这人心肠都是黑的。她越是抗拒,他越是盯着她的眼睛瞧。 纵使她千般旖旎,万种妖娆,也奈不住郎心似铁,反复推磨。 直到真给她逼出了眼泪,他才亲了亲她的眼皮儿。 月色朦胧,直到男人的一声闷哼响起,她的小手才渐渐松开。 也不知是洁癖发作,还是善心发作,陆宴看着摊在榻上动不了沈甄,竟亲自抱着她去了一趟净室,替她收拾了一番。 夜色沉沉。 沈甄实在难以入眠。 她盯着房梁,一动未动。 那样美的一双眼睛,终于在无人看到的黑夜里,染上了一丝凄哀。 半晌,她侧过头,目光落在了外面奄奄一息的月光上。 ****** 扬州赵家,刺史府。 悬在塌边儿的帷帐悄然拉开,一缕晨光顺着楹窗的罅隙透了进来。 一位名唤九枝的婢女站在内室中央,缓缓道:“夫人,大奶奶派人来传话了,卫家人果真又去了高府。” 赵夫人敛去脸上的笑意,伸手端起面前的热茶,对九枝道:“之前叫你去查的事,查清楚了吗?” “据探子回道,荆州卫家确有一子,名唤卫晛。年二十有四,已经成家,娶的是荆州县衙的女儿,膝下有一儿一女。”九枝顿了顿,又道:“夫人,卫家比咱们想的还要复杂些。” “怎么说?” “卫家在荆州颇有地位,他们不光是做布匹生意,手里头,还有盐引。” 大夫人眉眼一挑,“既然连盐引都有了,那他来扬州做甚?”在她看来,几匹破布,哪有贩盐的利润大? “卫家的野心着实不少,大有赚天下钱的架势,卫現来的是扬州,卫家的二少爷卫祁则是去了洛阳。” 赵夫人道:“这么说,他还真是来扬州寻财路的?” 九枝道:“目前看来,确实如此。” 赵夫人忽然“嘶”了一声,对着捶腿小丫头道,“你给我轻些。”继而又道:“我听说,那卫家公子身边还带了个顶顶美的妾室?” “是,奴婢听庄玥道,卫公子对那妾室简直是疼到了心肝里,光是给她买首饰,就花了上百贯。” 一听这话,赵夫人笑着感叹,“合着,还是个痴情种?” 九枝恭敬地站在一旁,未敢随意附和。 半响过后,赵夫人的双手交叠于膝上,道:“你先派人去鹭园盯着,再回高家跟我哥哥嫂嫂说一声,接下来的事,便无需他们操心了。” “是。” 傍晚时分,赵冲回到了府上。 赵冲比不得陆宴这样的天潢贵胄,能爬到今日这个位置,他足足用了大半生。 他年逾四十,皱纹叠生,但周身上下的气势,却因为身上的官服,而变得尊贵许多。 至屋内,他一边听着自家夫人的话,一边对着火炉搓了搓手,道“夫人以为,那卫家人,可信吗?” 赵夫人思忖片刻,道:“送上门来的肉,没道理放嘴里含着不吃,甭管他是刘家的,还是卫家的,可不可信,咱们亲自试试不就知道了?” 赵冲道:“给我倒杯水。” 赵夫人连忙走到一边,倒了杯水,递给他道:“前两日,总督府来话了,说是城西渠那头冶铁的银两不足,要咱们来补,老爷,恕妾直,事成还好,还有满门的富贵等着咱们,可若是事不成......” 赵冲眼睛一眯,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剩下的话,你不必再说了。” ****** 翌日午时,高家那边传了话来,杨宗急匆匆地进了书房,“主子,高家那头放话了,说东家要见咱们一面,只是......” 陆宴道:“快说。” “他们说,要您带上沈姑娘一同去。” 话音一落,陆宴的眉宇便蹙在了一起,他转了转手上的扳指,“什么时候?” “今晚,扬州二十四桥。” 扬州二十四桥,那可是整个晋朝最富盛名的烟花之地,便是长安的平康坊,也无法与之相比。 凡是下过扬州的官吏,都说那样的销-魂窟,仿佛让人见到了商纣王讨好苏妲己时的酒林肉池。 陆宴反反复复地看着手里的地图,食指抵额,思忖良久,才道:“见。” 又道:“叫咱们的人在刺史府埋伏好,若是身份暴露,活捉杨冲还有他夫人。” “属下明白。” ****** 度过钞关,横亘大约半里,便是扬州二十四桥的九条巷子。 酉时三刻,沈甄随陆宴下了马车。 巷口狭而曲折,寸寸节节,夜晚的灯一挂,便能看到百处黛房。 扬州上千名妓-子都聚于此地。 上千人。 正所谓越是腐_败的地方,这样的生意越好,那些达官贵人,钟爱荒-淫低俗的娼优表演。 这些娼优每日晚上,用香膏沐浴,梳洗打扮,然后走出巷口,往返于酒肆和茶馆,诗馆里。 只要有人经过,她们便会想尽办法拉着人上楼。 若是说平康坊尚且还有讲究个高雅,讲究个情_趣。那这扬州二十四桥的九巷,可真就是以皮肉生意为主。 沈甄那里见过这样的景象? 她走在陆宴身后,内心狂跳不止。 赵冲定的地方,不在酒楼,也不在茶馆,而是在画舫。 扬州的达官显贵常在这儿夜游小聚,四周灯红酒绿,在水波上轻轻荡漾,也确实更有野趣一些。 他们正往东走,就有一个小厮快步来到了他们面前。 “是卫公子吗?”小厮道。 陆宴点头,“在下卫晛。” “奴才是来给卫公子指路的,您这边儿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