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眉“无知”地气走了叶远后两天,高家再次爆发了大战。起因自然是叶眉。那日赤脚大夫把脉后她有身孕的事情自然瞒不住,高大河和他媳妇都是实诚人,想着叶眉救了四花,叶远又出了二两银子,在做饭上便对叶眉照顾有加。不但一日两餐中多加了一餐荷包蛋,还又杀了一只鸡。叶眉不是吃独食的人,总是会分给年纪小的四花和五花吃一些,一天也就罢了,可接着两天都这么吃,小河媳妇便又跳出来闹腾了。和以前的忍气吭声不同,大河媳妇经历了四花的惨剧后再次拿出了以前的强硬态度;这一次,高大河也自知理亏默默站在了她身后,只是在爹娘喊出“分家”两个字的时候身体微微颤抖。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高大河没儿子,分家的时候竟然只得了屋子背后的半亩菜地,之前住的房子也让出去了一间。明明是大河媳妇和她几个女儿养的鸡鸭畜生,到头来不过得了五只不下蛋的公鸡。这样的结果让叶眉瞠目结舌之余也十分的歉疚,搜罗了包袱里所有的东西就只找到了根银簪子,谁知道递到大河媳妇手里的时候她坚决不要。“阿眉,这两日要了你两件衣裳我已经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给埋了,你看我们家这都是一摊子什么事儿。其实你一点都不用内疚,……”大河媳妇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大概的意思叶眉也明白,现在高家的情况分了家也许还好些;只是看着大河媳妇手脚麻利地杀了一只鸡炖了端到她手中时还是不可避免地心口绞痛。“阿眉,赶紧吃。”大河媳妇微微笑着催促叶眉,眉宇间的愁苦竟然没那么沉重了。看叶眉喝汤,她低声自言自语道:“只吃鸡是不行的,赶明儿去把家里的鸡卖两只换些猪肉、油盐回来,让大河去城里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活儿干,大花儿及笄都半年了,也不知道那边是个什么意思……”大河媳妇生了五个女儿,全都以“花”为名,排下去就是大花、二花、三花、四花、五花,最大的十五岁,最小的五岁,标准的两年一个。眼看着花儿们快出嫁了就被分出来单过,其中自然少不得高小河媳妇不想出嫁妆的缘故。叶眉听得心酸,暗暗在心里发誓,一定要尽快想办法让花儿们攒到嫁妆,当然,还有她肚里的这块肉不能继续这么清苦地生活下去了。后来叶眉又知道,吴家屯所说的赶集有两个地方,一个是往南的杨柳集,一个是往北的盛州府。杨柳集是个小镇,买些日用品价格便宜,但要卖东西找活干就得去作为府城的盛州府了。按理说紧邻府城的吴家屯该是比较繁华的,可问题便出在这交通上头。吴家屯和盛州府之间隔着一座曲曲折折的湖,湖面地形复杂,根本没法子行驶大船,且遇上夏季河水暴涨还根本没法通行。而盛州府到杨柳集沿路虽然绕了一圈,但路面平整,时有载客的马车行驶,车价也不贵。再说了,庄户人家谁又会成天去县城府城,了不起去镇上买些生活用品而已。这么些年,吴家屯到盛州府的湖上就只有一两条船偶尔跑那么一趟。高大河是个勤快人,除了侍弄庄稼外手里还有木匠活儿,操船这回事更是早就学会了的,听媳妇说要去府城,连忙去了高三爷家借船。对,这高家屯就高三爷家宽裕些能有闲钱置办一艘乌篷小船,只不过用的时间实在有些少,要用得事先打招呼,然后试水检查忙活一两天才能成行。自打听了这个消息叶眉就坐不住了,反正在屋里也是听小河媳妇指桑骂槐的倒不如去村口望一望说好要拿生活费来的叶远怎么还不来。叶远倒是不负叶眉厚望赶巧在准备去府城那天早上来了,可是顶着风霜来的他并没有拿出碎银子来,只是丢给了叶眉一个装了几十枚铜钱的荷包,脸上还一副嫌弃的样子,“你怎么还是瘦巴巴的啊?他们没给你肉吃吗?”“阿远,你身上衣裳多久没换洗了?”叶眉鼻尖有一股微微的酸味儿,细看叶远才发现他好像还穿着五天前的那身衣裳,黑布鞋子上染满了泥点子。叶远脸色一囧,鼻孔朝天,“不用你管。”“你这几日是不是没去学堂也没回家?”叶眉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十二三岁的少年哪有什么心机,下意识就要反问,可问到了一半话音戛然而止,窘迫地别开脸不敢看叶眉的脸色。“你……你……你怎么能这样呢?娘不是说你学问好,去年乡试后爹还特意送了你去盛州府最好的半山学院念书,你咋能不去呢?”叶眉气急败坏地在原地转了转圈,突然想到前几天他给大河媳妇的二两银子,拉着叶远让他和自己面对面,“那二两银子是你的束脩还是食宿费?”按照大启朝的银钱单位换算,二两银子都快两千块钱了。“食宿费。”被叶眉炯炯有神的杏眸盯着,叶远不自觉说了实话。说完就想挣开叶眉的手,“男女授受不亲,拉拉扯扯像什么。”“不行,你必须回去念书。”叶眉下大力气拉住叶远,他便不敢再挣扎,不过并不代表他就得听叶眉的话,想也不想摇了头,“我和爹说了,他不要你回去我也不回去!你放心,我能挣着钱的,饿不死咱们。”“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嘴里埋怨着叶远,可叶眉知道自己的眼泪要不争气地流下来了,她何德何能,来就占着人身体得了便宜孩子,还得了这么个叫人疼的弟弟,“不行,半山书院在哪?我送你回去。不就是食宿费吗,咱们去一趟盛州府回来就给先生补上。”“半山书院不就在盛州府外?”叶远突然怔住了,看向叶眉的眼神带着些微怀疑。